文∣建新


（七）老师是右派

六年级，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位老师，是我们的算数老师，姓李，叫李仕华（想起来，这些老师，年纪应该都很大了。）瘦瘦的，高高的，十分清秀，鼻子也是挺挺的，满脸透著棱角。听同学们说他是右派，我不知道什么是右派，看同学说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样子，感觉怪怪的，但也没有去问。

这个李老师，讲课是相当认真，他每个字都要咬得很清楚，为了让我们听清楚，他的口型就会很不同，有的同学就在底下说他是“鸡屁股嘴”，不知道怎么被他知道了。课堂上他就说：“有人这样形容我。告诉你，我这是为了让你听得准确、明白，别人想要我这样说话，我还不喜得做呢！不要不知道好歹！”

小学六年级的算术很难，记得我们那个时候，经常测验。一弄就是全班一半以上人不及格。我的毛病就是一旦听懂了，老师再讲就不专心了，就又想要干点别的，玩点什么东西，或者干脆就拿起笔来，在纸上乱画、乱写，想到什么写什么。李老师看到了，他也不批评我，也不罚站，而是盯著我不放，有的时候就站在我身边讲课，要不就是看著我的眼睛讲，弄得我也不敢再做小动作，只好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，眼睛看著他，听他讲，结果是我那年的算术成绩非常好。

记得他在期末的一节课上，对大家说：“我们这个学期的算术测验，连期中考都算上，大大小小15次考试，王建新得了14个一百分，最后这次99分，是老师给刨了卷面分，写字太潦草！”说著就走到我的座位前，冲著我说：“也是防止你骄傲，才不能再给你满分！”那眼神，还带著几分笑意。

我对什么是骄傲没有实际概念，也不懂为什么刨一分就可以不骄傲。但我感觉老师是为了我好，才这样做的。99分就99分吧，我的字就是写得不好，总是连跑带颠的。有什么关系呢？一下课这些事就全扔一边了，还是玩。

大城市就是不一样，还有历史课。

记得那个历史老师，他自己介绍是姓金，也是个子很高（那时看别人都是很高。可能也是因为自己个子矮的缘故吧。后来体检的时候才知道，那时自己的身高是一米32，太矮了吧！）很魁梧。不过怎么觉得样子很像海豹呢！没想到讲课讲得那么好，一下子就把我们都吸引住了。

那哪里是讲课呀，简直就是讲故事，太好听了！他滔滔不绝的讲，我们大眼瞪小眼的目不转睛的听。觉得那么快，一节课就过去了，好像还没听够。一下课，同学们就议论纷纷：哇，这个历史老师太棒了！讲的真好听！有人就说了：那当然，人家是“青蛙大学”的高才生嘛！“青蛙大学”？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，但是感觉就是很棒的大学。长大后知道了，那是“清华大学！”不过，马上就有人告诉：清华大学的高才生，但是因为是右派，就给发落到这里教小学来了！怎么又是“右派”？“右派”看起来都是一些讲课好的老师喔！

小孩子，尤其是我，什么事情都不爱去想，不想用脑子，过去就扔到脑后了。

（八）我知道他是为我好

很快，六年级要到期末了，我们要考中学了。在总复习阶段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：我的所有的复习材料，做过的练习题，作文练习，全丢了，我报告了马老师。这下我就什么都没有了，那么厚厚的一大本。也做不了练习了。

没几天马老师给破了案：原来是班里一个叫李x的女生给偷偷拿走了。她是一个不很爱说话的胖胖的女孩子，个子比我还矮，坐在第一位，平时的学习成绩很好，但是总是要在我后面，所以这次就做了这样一件事，想让我考试成绩不如她。马老师把东西还给我，我一看，许多东西都没了，乱乱的。算了，干脆也不复习了，就那样吧！

不过，倒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骑自行车，每天下了课，反而去练骑自行车了，想起来，那也挺好玩的。

就把复习这事给忘了。呵呵，看起来我也不是很有头脑的孩子喔。那时候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要和家里说，娘也从来不问，所以这些事情她也全都不知道，也没人关心我的学习什么的，反正老师也没有请过家长。

甚至对中考也是懵懵懂懂的。

很快，中考过去了。要报志愿，上哪个中学。马老师给我出主意，告诉我，你报十六中吧，十六中是那时候天津最好的中学，在和平区，里面许多都是高干子弟。

可惜的是我对这些都是一点儿概念也没有。不知道为什么，那时就是一门心思的认准了天津铁路一中。马老师看我不想报十六中，又说最低你也可以报二中啊。二中是河北区的重点中学，是全区第一的学校，我还是不听。自作主张，三个志愿自己一连填了三个都是铁路一中！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。反正就是想上铁一中！马老师看著我也没有再说什么。（现在想起来，当时的情景是多么的令人尴尬，人家老师好心好意的，可我就是木头疙瘩，不买帐，不领情。）我当时可是什么也没有想，现在看起来多么不懂事啊？老师的话一点儿没听，连考虑都不考虑，而且也没有说和家里大人商量商量？干脆就是没当回事，全都自己做主了。

这样的行事风格，一直就跟随了我一辈子，直到现在。就是这样，马老师一点儿也没有和我生气，（他心里可能只是为我惋惜吧。小孩子家不懂事，有什么办法？）但是临毕业离开学校前，记得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：王建新哪，我希望你记住两个字：听话！我当时愣愣的看著马老师，心里不明白：我不听话了吗？为什么告诉我要记住“听话”呢？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啊。这两个字，我可能一直都没有做到，但是，马老师当时的语气、眼神，却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中：我知道他是为我好。